「貼近」古典,向大師學習!

台師大數學系 洪萬生教授

       數學知識成長一日千里,以美國數學學會(American Mathematical Society)出版的【數學評論】(Mathematical Review)所收錄的數學分支,1940年元月創刊號只列出三十一種,在邁入千禧年的當口,則已高達九十四種了。在這種情形下,如何培養一個未來的數學家或數學教育工作者,大學數學系的教學,往往只能依賴精鍊再現形式與專技性知識內容(technical knowledge)結合的教科書,以便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基本訓練。

        如此一來,主導數學課程及教學的方式,無非是極為系統化的邏輯論述。誠如數學史家克蘭因(Morris Kline)所指出:這種方式往往使人產生錯覺,以為「數學家們幾乎理所當然地從定理到定理,數學家能克服任何困難,並且這些課程完全經過錘煉,已成定局。學生被淹沒在成串的定理中,特別是當他正開始學習這些課程的時候。」事實上,『教科書』在科學史上常常是鞏固革命成果的重要工具,它的『改宗』(conversion)功能,往往使得新一代的科學家感覺不到曾經發生的『革命』史實。(參考孔恩(Thomas Kuhn)在【科學革命的結構】(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))於是,教科書的「編寫者」要不是『竄改』知識的傳承就是不自覺地忽略歷史,也因此『科學』與『歷史』變成無法對話的兩種知識活動,從而我們始終很難在(科學)教學與學習過程中,為『科學史』留下一個適當的位置。在數學史學(historiography of mathematics)這一方面,儘管「革命」概念是不是可以恰當地解釋數學知識的成長,史家持保留態度者始終居多,然而,數學史在數學課程及教學中的位置,也一樣隱晦與曖昧。

        不過,數學教育史實卻不盡然如此。譬如說吧,一七二五年,尤拉(Leonhard Euler)在Basel大學向約翰白努利(Johann Bernoulli)問學,他所學到的不僅是當代的書籍與論文,同時還包括了古代的數學經典(mathematical classics)。挪威天才數學家阿貝爾(Niels Abel)曾在一本未出版的筆記本內頁邊緣寫下一句名言:「學子要想在數學研究上有所突破,他(她)就必須向大師而非他(她)們的徒弟學習。」顯然,他的意思是強調研讀「原典」或「第一手典籍」(primary / original sources)的重要性。

        更值得注意的是,柏林學派的庫脈(Ernest Kummer1810-1893)與外爾斯特拉斯(Karl Weierstrass1815-1897)在「數學書報討論班」(mathematical seminar)中,也督促他們的學生必須「貼近」尤拉、阿貝爾、柯西(Augustin-Louis Cauchy)、蒙日(Gaspard Monge)以及卜阿松(Simeon Denis Poisson)的全集,提煉非凡的數學洞識,再輔以新近在CrelleLiouville兩本學報刊登的論文之研讀,然後才可望作出原創性之貢獻。其實,前一代的柏林數學家如雅可比(Carl Jacobi1804-1851)深受該校歷史語言學與考據學(philology)傳統的影響,不僅以考據學方法出版第一篇關於橢圓函數分類的數學論文,而且還曾經為了教授數論,前去考察梵諦岡圖書館收藏的戴奧番特斯(Diophantos)手稿;此外,他也曾向尤拉的第四代孫子富斯(Paul Heinrich Fuss)提出一個詳盡的尤拉全集出版計劃。

        或許是時勢造英雄吧!柏林這個十九世紀下半葉的國際數學界之麥加城,竟然培養了一代的偉大學家如康托爾(Georg Cantor)、賀特那(Georg Hetn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