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emo 26 未曾出發以及誤點的片語

大明:

       我想起了你曾經跟我說過,你在一本小說裡讀到一個故事。

       那個故事說,一對上了年紀的男女,他們各自走過婚姻,然後又回復到一個人,他們因緣際會地相識了,然後又因為對文藝的喜好,常常在一起討論文學作品。

        他們也各自都寫一些詩,在一起的時候,就會互相為對方朗誦自己的詩作。

      他們互相欣賞彼此,而且有一個不成文的默契,兩個人僅止於詩文的交流,不涉情感。

      時間久了,女人對男人心生愛慕,把她的情感寫在詩裡面。男人讀了,其實也都意 會,但是仍裝得像一個呆頭鵝,仍堅持謹守兩人心中那份未寫成的條文。男人沒有問女人詩裡頭描繪的那個男子是誰,僅僅不露情感地讚美女人的文采。

      在那個年代,女人主動向男人表示情感,是一種禁忌。那表示這個女人不端莊,不矜持,不重名節,不是個淑女。但是,女人遇見了這個男人,他真實,有溫度,跟她說話,就在她面前,而且他們都沒有各自的伴侶,那麼,為什麼他們要孤單終老一生?

        為什麼他們應該僅止於以文會友?為什麼他們不能彼此依靠呢?

      經過內心幾番天人交戰,女人決定向男人表白。她鼓足勇氣開了口,而男人竟然回答,不,那不是我們該有的關係。

     「那不是我們該有的關係」?

      女人的心,瞬間碎了,她感到極度羞愧,極度無地自容。幾天後,女人選擇自盡,結束她的羞愧。

      當男人知道她離開,並沒有明顯的情緒顯露,他從她的住處回到他的寓所,陷進一個深邃漫長的思索。

      大明,你告訴我這個故事的時候,我在想,男人真的說出了他的真心話嗎?或者他內心真正想說的,是否沒有說出口呢?女人期待的,不過就是一兩句片語,說出來很困難嗎?他遇見了一個能夠為他犧牲生命的女人,而即便他想在多說什麼,也已經來不及了。

      大明,你大概是所有的科學小飛俠當中,最瞭解「語言,是誤解的根源」,所以你非常節約你的話語。

      你曾經說過,許多文藝電影最後圓滿的幸福結局,看起來很愚蠢(我當時沒有告訴你,幸福並不愚蠢,它非常真實,愚蠢的是錯過幸福的人)。於是,當你告訴我這個故事,我就想,會不會有一天,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的時候,你會像男人一樣,做出類似的回應?

      當然,那是每個人各自生命情調的自由選擇。

      大明,語言是誤解的根源,但是,語言也是理解的起點。如果你有什麼話很重要,很想對一個人說,那麼,早一點告訴對方,即便只是簡單的隻字片語。

      未曾出發以及誤點的片語,會讓你錯過幸福。

       

南宮博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