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emo
35 意外的時間擺渡者
大明:
昨晚我很晚下班,開車回家的時候,照例打開我常聽的音樂電台。一個女DJ正在放一首最新的拉丁舞曲,她話不多,持續放著各類歌曲,只有在音樂與音樂的間歇,簡單跟聽眾介紹歌曲,或是閒聊幾句。
DJ的聲音,低沈柔和,輕鬆平穩,和聽眾維持親密但舒服的距離,有一種值得信任與託付的品質。她在麥克風那一端,我和許多人在收音機的這一端,我們知道她,她不知道我們,我們這些聽眾也彼此互不認識,每一天,我們在同一個時間,無心或習慣性的,一個人一個人的靠在收音機旁,個別地凝聚在一起(alonet together)。
這是什麼樣的情景呢?
好像我們是一群買了票準備搭船過河的遊客,一同搭上了渡輪,準備從河岸的這一頭過到河的那一頭。我們沿著渡輪的前進,看著各自的風景,既不想認識誰,也不想跟誰打招呼。
夜間的女DJ,於是成了一個的時間擺渡者,她把我們從這一個時間,平安地送抵下一個時間。
我不是一個忠實的聽眾,我只是一個在晚間需要音樂的時候,打開收音機的人。然而我可以期待的是,只要在晚上的這個時間打開收音機,調對電台的頻率,我就會聽見她的聲音,她播放的音樂,經歷她的擺渡。
這是一項明確可期的安排,在不確定的生活中,我因此感到一種寬慰。
上個週末,我一個人帶了一份報紙,在離家不遠的一所大學附近的咖啡館喝咖啡。我慢慢地瀏覽報紙,在我把報紙掀翻報到副刊版的時候,我看見角落有一個年輕人,端了他的咖啡坐下來,打開他的原文書,一邊看,一邊把奶精和糖加進他的咖啡,然後拿起攪拌棒,攪拌著咖啡。
他很專注,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時而停頓,眼睛很少離開他的書。調理完他的咖啡,他把攪拌棒留在咖啡杯裡頭,慢慢端起咖啡,小啜了一口,然後手握著咖啡杯,在空中停了好幾秒鐘,才把咖啡杯放下來,繼續專注看著他的書。
我當時忘記了自己的報紙,一直看著他,被他舉杯喝咖啡的動作傳染,也拿起我的咖啡喝了一口。
時間大概過了一分鐘,等我回神繼續回到自己的報紙,副刊上的那些文字一時之間並沒有真的進到我的眼裡。在幾秒鐘的短暫的間歇,我的腦海突然插播了學生時代的一些景象,像一部快速剪接的MTV,在眼前閃過。
當時,咖啡店裡還有其他許多人。有一對中年夫婦坐在沙發上,和他們一條貴賓狗,那條狗很特別,一直坐在女主人旁邊,安安靜靜地趴著。
現在我知道,在那一分鐘的時間,那個年輕的學生也成了一個擺渡者,他把我從咖啡館的一份報紙,帶到我年輕時當學生的日子。
大明,擺渡人一直都在,他總是帶來意外的陪伴,我們其實沒有那麼孤單。
南宮博士